玉卮行觞

【赤温】红

岁暮天寒,大雪封道,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季节里,人难免恹恹易感到惫懒。神蛊温皇平日就爱作出一副能躺着绝不站着的散漫模样,这会更是肆无忌惮拿出了猫冬的架势,醒得早,偏不肯起,施施然侧身撑着脑袋,看一贯严于律己的赤羽信之介洗漱穿戴,故意用仍睡意惺忪的口吻,请赤羽出门前替他往暖炉里再添些炭。赤羽闻声瞥去一眼,看进他那双似笑非笑的蓝眼睛,脸上神采可清明得很,哪有半分倦色,分明是棋逢对手琴遇知音,知晓戏份做足也瞒不过,所以就连敷衍也欠奉,干脆明目张胆指使起来。

  

赤羽冷冰冰笑了声。看不惯这做派,出言挤兑奚落是习惯,但举手之劳,他倒也不会回绝。长发在掌心拢成一股高高束起,军师大人戴好冠,慢条斯理整理衣带。

  

近日来东瀛武道风波靖平,西剑流亟待重整旗鼓休养生息,事务虽千头万绪,但赤羽下放不少,有意要给手下人磨砺的机会,反倒还较往日清闲许多。日程安排无甚特殊,他晨起后先练刀,用完膳,再回房处理些琐碎的汇报。门吱呀响了一声。衣摆消失在视野,温皇收回视线。

  

赤羽推门回来时,见到温皇正支着脑袋斜靠在榻上看书。纤长而黑如浓墨的的睫羽低垂下来,掩去那双眼睛里沉沉的流光暗涌,长发铺散在背后,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平和。听得赤羽的脚步声,温皇不抬头也不声不响,赤羽坐到桌案前,一室静谧,只偶有书页翻动和炉里火炭哔剥舒展的声音。暖黄色的火光,与窗边投来的已升的日光交融在一起,时间就在光线的摇晃里一点一滴慢慢流淌。等赤羽将案前的文书都处理完,收叠起搁笔,温皇状似无意,开口的时机却很恰到好处:“赤羽大人真是好雅兴啊,从何处撷来一段梅香?”

  

凤凰刀趁兴而舞,斫下了今冬的第一枝。

  

凛冬已至万物肃杀,百里霜林尽一片寂寂雪色,赤羽却在这方苍白的天地里肆意泼洒色彩,用浓艳的红,烧遍他的刀可及的每一寸。锋刃破风裂空发出高亢的啸叫,刀光越斩越快,赤羽信之介微微弓起的脊背弧度像流丽的玉石,发力的瞬间奔袭疾掠如惊雷,收势旋身时却又宛如游龙般圆融而轻盈,攀缘的流火顺着刀尖洒落,织成绵密的网,铺成浩荡的海,让落雪都融化升腾成茫茫白雾,缭绕在他身边,仿佛簇拥高天原足踏云端的神明。人尽皆知他是运筹帷幄的一军之师,从前为西剑流的宏图霸业而殚精竭虑不择手段,近年在风波诡谲里步步艰险开拓前路撑起未来,赤羽信之介当然永远坚定值得信赖,但众多人沉甸甸的生死皆悬在他一念之间,死亡和牺牲萦绕不去,知交零落故人已故,还剩几人敢探问他有过多少次沉默痛惜的时刻。像这样只作为纯粹的武者,只听凭心意挥刀,只去单纯享受酣畅淋漓的痛快,又有多少年未曾有过了?

  

同他相伴半生的凤凰刀穿云裂帛般慷慨铮鸣,赤羽将它甩出,刀锋吞吐着一线弧光向远方斩落。昔日千丈之弓十里之箭荡破妖魔海,他周旋在中原混乱的局势里计算着谋略得失游刃有余;今日刀锋有灵,奔过三十丈,却只为折来一枝红梅,送到他掌心。

  

赤羽忽然就低低地笑起来,像做下了什么令他满意的决定,他不疾不徐踱步靠近,而温皇就在原处不闪不避。直到越过安全距离,直到呼吸相闻,直到体肤相贴,彼此都未觉有任何异样。

  

“雪催梅开,折来一枝霜红正艳。”赤羽答道,“你若有心要接,拿剑来,先与吾开一局胜负。”

  

-

  

赤羽信之介伏在神蛊温皇身上垂首,长而明艳的红发垂落下来像一层流动的火焰,顺着坚实的肌肉轮廓蜿蜒,勾缠着、攀绕着,铺洒下来就如要烧到什么人身上似的。他刚刚出浴,洗去生死搏杀间沾染的血污和风尘,发梢还沾着湿润的水汽,发色变深,变得沉重而湿艳,衬得皮肤更白,眉眼轮廓又轩昂锋利,更凸显出那种浓重的令人眩目的美貌,充满侵略性,就像东瀛那些志怪故事里诱人而危险的精怪。他况且知道自己的美貌,更知道如何能让你被吸引,于是就像使用一种信手拈来的计谋那样坦然而直白地蛊惑你,而等你终于怀揣着被咬碎的觉悟踩进这光明正大的陷阱里去,却竟然会看到双盛满笑意的、温和的灰色眼睛。

  

神蛊温皇宛如无可奈何般轻轻叹息,却在笑,放任自己沉入雾气般柔软的眼底。赤羽修火属功体,更兼沐浴后浑身都热意氤氲,体温较平日还要更高,手指触到温皇脸颊上时几乎让他以为被烫了一下。这双手此时又按到他脖颈,玩闹般渐渐掐紧,指腹下血脉的搏动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如此鲜明,况且脆弱。交出命脉破绽,神蛊温皇喜欢这样将生死信手抛丢的快意,胸膛里猛烈跳动着的心脏泵送血液为他带来温暖惬意的错觉;而赤羽也喜欢居高临下的掌控感,仿佛只要他想,就可以挑破面前这人惯来从容的帷幕任意拿捏把玩。窒息感逐渐上涌,甚至扼住温皇喉咙的那双手还在收紧,脖颈白皙的皮肤被勒出淤红的指痕,温皇感受到视野开始涣散,眼前的景物都模糊成色块,喉咙里发出生理性的不堪负荷的嘶鸣。他听不到,头晕目眩,肺在抽痛,耳鸣声嘈杂无序掩盖了所有,但他感到每一根神经都兴奋而快乐几乎要翩翩起舞。落子布局,期待着更有价值的对手,何尝不也是为失控崩溃满盘皆输濒临死境的自己而期待已久,神蛊温皇性格里就是存在如此非人性的部分。他玩弄人心,操纵局势,唯恐天下不乱,无非是热衷向剑锋引颈来体会逼命的颤栗欢愉,仿佛那种心脏有力搏动的感受是生的证明,因为只有活着的东西才有资格死去。又能证明什么呢,证剑,证他果然天下无双曲高和寡,也证这一身血肉尚且温热,这乏善可陈的人间还有值得他流连的可取之处吗。

  

潮红覆盖了整张脸,充血带来澎湃的热,像在沸腾。温皇宛如品尝一道举世罕有的佳肴珍馐般细细体会着这份快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希望赤羽不要松手。

  

掐死我吧。他那双过分冷漠的蓝眼睛在这样说,即便放任气息被扼制着濒临失控,神情里却还藏着熟悉的挑衅,像在质问赤羽:你敢吗,你舍得吗,你下得去手吗,你就不寂寞吗,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比我更堪为你的敌手吗?他的手掌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搭在赤羽的腕,虚弱得已使不上任何力气,似乎说是要掰开自救、说是要压紧把性命悬在剑尖作为诱饵来怂恿都同样有道理。涣散的意识不受掌控,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他想起发生在几个时辰前的对决,双方都没有留手,像在竭尽全力起舞来取悦彼此,赤羽的手臂上还有温皇留下的剑痕,外翻出狰狞的皮肉,温皇胸口也有一道炽热的烧伤。又僵持了几息,温皇几乎已无法捕捉到赤羽的视线,他确信这样下去他会死,再如何多智近妖孤高傲岸天下无双到底也是血肉堆砌出的人,他会死。但最终空气涌入肺腑,干涸的泉眼重新开始涌流。一阵嘶哑艰难的呛咳,神蛊温皇眼角流溢着湿淋淋的水红,实在罕有的狼狈。他却笑起来,迫不及待地哑着声音揶揄,用胜利者的口吻:“军师大人,旧局无果,新局将至,你我还有一场未分的胜负。来日刀尖抵喉,可不要像此刻,犹豫败兴啊。”

  

十足的挑衅。骄傲的凤凰向来不会容忍这样露骨的激怒,但赤羽此时竟然也在笑,慢条斯理一根根拨开温皇的手指,掌心覆上温皇脸颊,拭去不知不觉间涌出的生理泪水。他其实并非冲动易怒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愠怒是惯用来试探破局的手段,但就像风暴的中心非常宁静,这振被烈火簇拥的刀锋其实也冰冷坚硬,从而才可以审慎地谋划,承担起众人的责任做出最理性的选择。人道是慧极必伤,温皇固然不相信有什么命中注定,却理解一旦通透洞悉到一定地步,眼中所见的世界必然与凡俗之流大相径庭,厌倦,失望,索然无味,坐困囹圄,都在常理之中,但赤羽偏偏是个例外,有诸多情义将他牵在热闹的人间。多情,况且聪明,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赤羽一人就占此两条,偏偏却又活得比谁都更利落,不执着善恶,只在乎恩仇,于是为善为恶都磊落毫不迟疑也不反顾,不回顾昨日,只眺望来日,于是从过往陷足的幽影里迈出仍然步履从容。说他温暖或许有失偏颇,太对不起直接或间接葬身这振刀之下的几十万几百万亡魂,但实在利落,坦荡明亮又锋利热烈,因此就非常漂亮。此时他说:“神蛊温皇,谈情不是争胜负,你以为我不肯先低头吗?”

  

太近了,近到能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温热的呼吸交汇,此前他们都不觉得这样危险:正因深知对方是何等高明的算无遗策的对手,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博弈的棋盘随时随地都可以展开,那么卧榻之侧或者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分别。但赤羽猝不及防地打破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没有对局,不论胜负,却更赤裸更危险更……不该属于他们之间。神蛊温皇听见他从容的声线,就像几年前他们第一次碰面,凌厉而又锋芒毕露,刀尖挑着一线天光就痛痛快快撕开拦路的帷幕。

  

“是我先动心,又如何呢?”

  

温皇的神情骤然冷淡下来,长而浓密的睫羽轻轻抬起时,才叫人惊觉其下那双碧蓝的眼睛,与其说像幽幽深海,将涌流都内敛着难测心意,反倒更像是尖利冷硬的冰棱,一握便要刺出血来。他实在惯于伪装出一副闲适漫不经心的姿态,把天下无双的利剑藏锋,把傲慢恶劣的脾性掩在谈笑风生间,让人遗忘在这副优美的皮囊下藏着怎样危险残忍的真实。但经年的伪装几乎已完美到融进血肉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以至于就连这一瞬间暴露出的真实,也像是急于表现出傲慢疏离,从而划出道安全的天堑来抽身。而他难道不是一贯如此吗:捧过来呈给他的情越是真切厚重,他便越要冷笑,越要百般筹谋去毁掉,来证明这种情绪根本如他所想那样既脆弱又无聊。神蛊温皇想要对手、要棋子、要玩具,要每个瞬间颤栗的心跳,唯独不要什么无聊的人情累赘。他留在东瀛已有半月,但即便与赤羽的相处再怎样自然得犹如相知已久的故人,他也从来知道这看似温情的氛围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笑,知者莫若敌啊,彼此都太聪明,因此出于一种虚与委蛇的默契而维系着表面上的从容,却毫不怀疑对方就如自己那样,时时刻刻都殚精竭虑捕捉破绽想将彼此置于死地,然后踩住垂死的落败者的手掌居高临下睥睨,用一个吻,亲自吞下对方最后一息来宣布胜利。

  

即便那瓣薄情的嘴唇在接吻时竟然也温热柔软,即便他也会融化成湿润的泥泞听凭赤羽索求,但这是神蛊温皇,轻而易举操控局势将人心视作牵线木偶把玩,连指尖都可能藏着顷刻间取人性命的毒。他向来不吝惜露出纵情的神态,指甲深深嵌进赤羽的后背留下弯月般的烙痕,而军师会习以为常地掰开他齿关,像在检查某种野兽的尖牙利爪般细细抚摸,手指拥挤在狭窄的口腔里肆意妄为抽动,揪住软滑的舌头,作弄得他难以呼吸连涎水都顺着唇角滴落。他这才肯服软了似的松手,指尖修剪得圆润干净,轻轻笑着,眼底分明仍狡猾而胜券在握。赤羽大人。这故作姿态的敬称他几乎已喊过几千遍几万遍了,但从未像现在赤裸尖锐,他们对视着,赤羽觉得他仿佛在那双蓝眼睛里看到了渐渐蔓延的危险的幽紫。神蛊温皇从来对所谓情感不屑一顾,弃如敝履,蔑视它脆弱,嗤笑相信它的人愚蠢,如果这样做的人不是他神蛊温皇,那么为了不给旁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而斩断一切牵连,恐怕会被认为是种胆怯。但他是神蛊温皇。但神蛊温皇又怎样呢。

  

而赤羽却与他截然相反。赤羽信之介的行事风格就如同他的谋略,尽是堂皇阳谋,从不会有笑里藏刀骗取信任再反戈的利用,他不用最重视的情为筹码博弈,他毫无保留地摊开所有,且就是如此好整以暇地笃定:我给你伤害我的机会,那又怎样呢。

  

赤羽,你会后悔。

  

你不会让我后悔。

  

你在相信神蛊温皇?

  

有何不可。

  

……哈。

  

满含嘲弄的一声笑。但那些尖锐的讥讽落在唇边时忽然都消散无踪了,他忽然觉得很安宁。你看,赤羽,你实在愚蠢,为了看到我这点根本无关紧要的失态,就亲口挑破弱点,弱点会被利用扩大缠成扼喉的绞索,在意一兵一卒的胜负,你一定会付出满盘皆输的代价。温皇合起眼,他俯首在赤羽肩膀上咬出圈深深的齿痕,尖锐的犬齿刺破了皮肤,舌尖卷走一点猩红的血咽下,他几乎就要以为此时的安宁来源于那种熟悉的、尽在掌握的安全感。但竟然像吞下一枚火种,顺着喉管食道迫不及待地滚落进胃袋,声势浩大地蔓延,在闭目后温暖的黑暗里,他回想起赤羽的眼睛,伤人的锋利的杀伐决断的燎原烈火,偏偏有一双温和的灰色眼睛,偏偏明艳热烈,望向哪里,哪里就被熠熠点燃,连一把冰冷的剑落进去都能镀得滚烫,简直让他以为自己也在燃烧。

  

-

  

神蛊温皇在深夜里醒来,月近参横,室内没有掌灯,一片昏沉黑暗,窗棂边供着今晨折来的梅枝,一点红衬着屋外雪光,在浓黑的夜里分外显眼。他的战利品,但在得到后也就立刻失去价值,是赤羽将它插在花瓶里的。窗外偶尔传来折竹的声音,雪落得很大,但蚀骨的寒止步于三尺外。赤羽侧身睡在他身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距离,呼吸平缓,散着发,被睡乱了些的发丝搭在脸颊边,温暖,柔软,较平日里可亲很多。

  

“军师大人连一枝花也要凭胜负来讨,却肯将整颗心都慷慨地交付,实在让温皇为难啊。”

  

仍旧是神蛊温皇惯用的语气,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如同醉后戏言般轻飘飘毫无分量。温皇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久经生死的武者从来警觉浅眠,他们之间也并非那种能交托后背的信赖关系,他知道此刻赤羽醒着,就像赤羽也知道温皇知道他醒着,心照不宣,起码未必输给经年累月的深情厚谊。温皇俯身低头,此人骨子里的傲慢和恶劣实在罄竹难书,论及睚眦必报恐怕也不输赤羽多少。他重重地咬在赤羽嘴唇上,尝到腥甜,很快就也尝到疼痛,很快就也和自己的血液不分彼此,互相掠夺着囫囵吞下。如墨的长发被攥在掌心,像缰绳般拉扯拖拽,本就松垮的衣衫再一次散落,赤羽动作粗鲁明晃晃就是报复,但这一次却选择让温皇主导。赤羽抬头看向那具汗水涔涔而仿佛泛着光的躯体,他不喜欢仰视旁人,但偶尔也会有一点纵容的体贴。雪还在下,屋内断续的声音也仿佛被厚厚的白雪掩盖。我不在乎。温皇目光放空眺望窗外那片白茫茫的天地,即便在最忘情的时刻里也仍然有一部分的他保持着清醒,他说,我不在乎。但总归有什么被埋在地底,或者闷死冻毙永远尘封,或者生根发芽,还会有破土而出的契机。

  

温皇从来不做梦。到他疲惫得再一次沉沉睡去前,意识陷入昏沉黑暗里的最后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明日他醒来后还会在枕边见到赤羽信之介。赤羽习惯晨起练刀,如果旁边再多添一把任飘渺的无双剑,似乎也不如何显得怪异。这半月里他们其实也没少一同用餐。温皇挑剔地品评着东瀛的菜肴口味,若无其事为赤羽斟满一杯酒,赤羽则瞥他一眼,抹掉茶杯沿仿佛不经意间沾染的一点水渍,它腐蚀了指尖,在毒素扩散开去前很快就被内力逼出,随后一切如常,彼此都不在乎。像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似乎也并不如何难耐,他终其一生追求胜负,但一切总在结果尘埃落定的瞬间就开始变得无趣,反倒是胜负未分时竭尽全力将对方赶尽杀绝的博弈让人沉醉。那么若让它长一些,再长一些,如何呢,总归人生不过倥偬百年,而他们几乎已走完一半了。他相信自己不会输,或许也如相信自己那样相信着赤羽,就像尚且横亘着遥远的山海时他借着沙蛊观望东瀛的乱象,彼时就连赤羽自己恐怕也不敢断言他一定能在无数种危在旦夕的可能中抓住唯一的生机,但温皇知道他会的,否则也不配与他神蛊温皇为敌。他们不适合凡尘间的旖旎情爱,但总归人生也不过倥偬百年。这一瞬被跨过时间空间无限延展的思维拉伸得太漫长了,几乎让他以为一生也不过如此,他想,那就赌这百年间谁胜谁负谁做谁的猎物,不到最后一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温皇闭上眼,十丈软红里,一枕无梦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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